【ER】Good Life (7~8)

上文:4~6



7.

这天早上天还蒙蒙亮格朗泰尔就醒了。他起身去洗漱,路过书房的时看了一眼,那里依然很安静。灯是关着的,像是一个无人使用的空房间。格朗泰尔想进去看看,可手伸到门把处又缩了回来,在桌子上留了个便签。

 

他穿好衣服下楼,路过面包店买了个三明治当做自己的早餐,又顺手买了个牛角包。街上仍还寂静,凉风过耳,格朗泰尔轻便快速地穿过几个街道,过了个马路,来到了一家小酒吧面前。这是爱潘妮打工的地方。

 

果然,格朗泰尔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埋在一辆运货面包车后面。他走近,看到爱潘妮正在清点货物。“你从小杂役升级为管理员了?”他搭在堆起来的纸箱子上,丢给对方一个面包,“早上好。”

 

“早。”爱潘妮接把面包接住,神色如常,又继续在货物单上划着:“谢了,我一大早起来就得忙着对付这些东西,什么都没吃呢。上一个管账的辞了,我这算是兼职。”

 

“那他们给不给你两倍工资?”

 

“我会考虑争取一下。”爱潘妮把账目单拍在纸箱上,打量着他:“你来找我?”

 

格朗泰尔指指旁边的啤酒箱子:“我是来光顾你的生意的。”

 

爱潘妮了然。她转身进屋去把东西放好,然后抱起一箱啤酒对格朗泰尔说:“8.5折,帮我把这些搬进去。”

 

 

当格朗泰尔搬了最后一箱啤酒打算回去的时候,爱潘妮却叫住了他。他转过身来。

 

“格朗泰尔。”

 

“怎么了?你终于受不了你微薄可怜的工资打算起义了吗?我一定支持你。”

 

“哦,不是。”爱潘妮说,“你还好吗?”

 

格朗泰尔迟疑。这句话难道不是该反过来问?“我感觉,”爱潘妮眨眨眼,“你是不是恋爱了?”

 

格朗泰尔手一滑,箱子斜了出去。爱潘妮眼疾手快地帮他扶住,带着一种女性特有的关怀的眼光看着他:“没事的,这是你的选择,不管是什么,我支持你。”

 

“我没恋爱。”格朗泰尔否认,但当爱潘妮继续眨巴着她真诚又好奇的眼睛望着他时,他觉得自己的表情绷不住了:“呃......前两天,在学校的毕业舞会上,有个家伙跟我聊得挺来的。”

 

爱潘妮显得有些失望,但还是关怀地拍拍他的肩:“嘿,勇敢点我的男孩,你总要自己迈出去一步。”说罢,跟格朗泰尔道别,转身回店里去了。

 

 

格朗泰尔其实一点都不迟钝。

 

他知道爱潘妮的意思,也明白自己的心思,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表现会这么明显,又或者是爱潘妮太敏感了?格朗泰尔不去纠结这个,因为当下有个人(或者说幽灵)已经占据了他的心思。当然,这个占据并不完全指爱情意义方面的。

 

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了,安灼拉不同于常人。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存在是一种超自然现象,而是因为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完全与其一个鬼魂的身份不相符。从他身上,格朗泰尔感受不到诡异,疏远,陌生,正相反,那是一种有些温暖,又有些熟悉的气息。

 

是因为他的外貌吗?格朗泰尔被迷惑住了,他如此圣洁,像一位降入凡间的神子,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活在世上,会是怎样一幅光景。光是想到这里,格朗泰尔的心脏就开始收缩。我爱上他了吗?他感到匪夷所思,晕晕乎乎地想着,人类被允许和幽灵谈恋爱吗?

 

直到爱潘妮刚才的一句话,一阵冷风似的穿过他的颈后,让他突然惊醒了。

对方只是个幽灵。

 

 

格朗泰尔把门推开,正好看见安灼拉站在客厅的餐桌边。他把啤酒箱放在墙角,对安灼拉说:“早上好,我猜你应该通了个宵。”

 

“早上好。”安灼拉说,“你说对了。哦,我看见你留的纸条了。”他指指桌子上的便贴。格朗泰尔点点头。他看见安灼拉的目光顺着他落在那箱啤酒上,“嗯,去买了点东西。”

 

可对方却因为这句话皱起了眉:“酒精对身体不好,你应该少喝点酒。”格朗泰尔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顺口反驳道:“酒精是生命来源,世界需要它,而它需要我。”

 

安灼拉看起来并没有为他的说辞而打动,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别的似:“哦对了,昨天晚上,抱歉。”安灼拉说,“我在翻书柜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一些东西搞乱了。”

 

“嗯?没关系——”

 

“我收拾了一下,看到了一本画册,不自禁地翻了翻——不是故意的,我想问,那些信,是真的吗?”

 

格朗泰尔愣住了。

 

他当然知道安灼拉在说什么,如果不是安灼拉向他提起,那些记忆就会永远地封锁在脑海的某个阴暗角落里,厚厚地蒙着一层着灰,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他没法回答,站在原地,愣愣地接受安灼拉目光的考量。安灼拉看出来了他的尴尬,但显然他误会了:“你感到不好意思吗?你难道不是在做一件好事?”

 

格朗泰尔不想回答,但对方投过来的目光使他无处可逃。真奇怪,一个幽灵也能拥有如此炽热的眼神吗?

 

“就跟你看到的那样......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小声说。

 

“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安灼拉追问。

 

格朗泰尔目光飘忽,有些不耐烦:“不想继续了,还能有什么理由?”

 

安灼拉则不以为然:“你不应当放弃,因为你在做好事,你在帮助那些孩子们,他们之中的谁,说不定就此——”

 

“够了,”格朗泰尔打断他,“我怎样做有我的理由,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他气息不稳,肩膀到拳头不可察觉地颤抖着:“而有些事情并不总是像你想的那样美好。”

 

“再怎样也比那些好,”安灼拉指着门边的啤酒,一丝愤怒从他的眼中泄露出来,他感到无法理解。“你宁愿沉浸在酒精里,也不愿意多做一些对人类有益的事吗?”

 

格朗泰尔嘲讽地哼了声:“你以为世界都围着你转吗,正义的使者阿波罗?哦,你不是,毕竟你只是一个鬼魂,你什么都做不了。同样,你也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他看见安灼拉的眼睛里迸发出愤怒的火焰。

 

“你总是这样,”安灼拉说,“和酒精为伴的日子真让你这么好受?为什么要总是这样否定自己!”

 

“我——”格朗泰尔感到有些不对劲,但眼下他没工夫去思考这么多。“好吧,我跟你承认,我确实就是这样的。你要是认为我目光狭窄,是这样没错。”

 

“你不是,”安灼拉说,“我知道你很勇敢,也很坚定,因为你会——”他突然没说下去了。

 

“会怎样?就因为我收留了你这个无处可归的鬼魂吗?”格朗泰尔嗤了一声,“你凭什么如此断定我?你很了解我?”

 

“我不像你,总是以奉献他人为第一任。”

 

安灼拉没有回答。沉默就这样在他们中间蔓延开来,大概过了几个世纪,格朗泰尔想。就当时间快要凝固住时,安灼拉终于开了口。他再次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如第一次见面的那般,但这次却加上了失落。

 

“抱歉,可能我真的不够了解你。”安灼拉说,“这次的争吵是我不对。我没有要对你指手画脚的意思,只是可能表达的方式不太好。”他看着格朗泰尔,目光清澈而平淡。有这么一瞬间,格朗泰尔以为他要离开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聊聊。”安灼拉说。

 

 

 

8.

格朗泰尔趴在沙发上,把脑袋埋进靠垫里。他最终拒绝了安灼拉的提议,然后告诉他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继续留下来。安灼拉没有坚持。他说自己要一个人出去转转,于是走了。

 

然而格朗泰尔心里清楚安灼拉不是真的想去转转。巴黎有什么好转的?法国的每个小酒馆他可能都去过。他们只是都需要点时间来冷却一下自己。

 

也可能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是不是又把一段关系搞糟了?格朗泰尔捂紧了靠垫,甚至快把自己闷死了。他实在不想回忆一遍自己糟糕的过去,但安灼拉说他只是想好好聊聊。

 

哦,说不定这只是一番客套话罢了。格朗泰尔深深地叹息了一口气,试图说服自己,那只是个幽灵,跟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但是当安灼拉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时,格朗泰尔又感到胸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抓着,透不过气来。他没办法不去在意,尽管跟对方认识才不到两天,但感觉就像是相识了很多年。它的语言,他说话的方式,他们的争吵......

 

冥冥之中有种莫名的感觉从他心里上升起来,熟悉又陌生,从安灼拉身上感受到的,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如同一阵微风般从他胸膛穿过,还差一点就可以抓住了。

 

就在他眉头紧锁苦思冥想之际,裤兜里传来的一阵音乐震动声打断了他。格朗泰尔骂了一句,无比烦躁地拿出手机,没看清是谁就接下了电话,语气十分急躁。

 

“喂?”

 

“格朗泰尔!”来电的人是热安,一位善良真诚的小伙子。他好像听出了格朗泰尔的此刻的烦闷,“早上好,我猜你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起床了,所以才打电话给你。”

 

“哦,”格朗泰尔说,“我五点就醒了。有什么事吗?”

 

“古费拉克让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下午来缪尚帮帮忙?我们想为明天的聚会好好布置一下,庆祝我们都步入了社会。”

 

“已经定下来是明天了?”格朗泰尔问。“我还以为要过两天呢。古费拉克怎么不自己来问我?”

 

“他说你可能在忙别的事情。”热安说,“所以就让我来问问你。”

 

格朗泰尔不明白,换热安来问他就不忙了么?而且,他在心里发誓,他真的没有什么可忙的。不过古费拉克的做法是正确的,因为他不会对着热安发火。他放缓了态度:“好吧,我可以,因为我没什么好忙的。”他加重了语气,“还有谁要去帮忙?”

 

“还有公白飞。”热安说,“就我们四个。下午三点,晚点见。”

 

“晚点见。”他说,然后挂掉了电话。一条来自消息古费拉克的消息紧随其后地发了过来。

 

From:古费拉克

太好了R!我还以为你要去约会呢:D

 

To:古费拉克

我没有约会。我没有在和任何人约会。停止你的妄想

 

From:古费拉克

好吧,下午见。

 

格朗泰尔把手机甩到沙发的另一端。他是不是现在要赶紧调整调整心态,然后对着镜子练习下自己的表情?格朗泰尔捂着脑袋,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安灼拉的错,当初就不应该把他带回家。

 

他的出现扰乱了他的一切。

 

 

 

“欢迎你来帮忙。”热安抱着一叠盘子,“茶在那边的桌子上,如果你想先喝点什么的话。”

 

缪尚咖啡馆是古费拉克家的资产,位于圣米歇尔广场后面的一条小巷里。这个小有名气的咖啡馆环境淡雅,不紧不慢的节奏让人感到悠然闲适,是一个朋友交谈聚会的好地方。在好友纷纷毕业后,他们一直选择这里作为他们每周聚会的场所。

 

格朗泰尔和热安打了声招呼,古费拉克和公白飞在不远处比量着墙和窗户交谈着。“下午好,你们在干嘛呢?”

 

“下午好!哦,你来了,”古费拉克转过身来,公白飞也对他点头微笑。“你看这个彩灯放这儿怎么样?还有这些,”他指着墙边堆着的各种彩色丝带,贴纸和五彩缤纷的假花,以及大大小小的礼炮,格朗泰尔看到他手里还拿着一瓶喷雪。“快用你艺术家的头脑帮我们看看怎么弄!”

 

“我还以为就是过来打扫一下,”格朗泰尔有些惊讶,“你们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古费拉克笑嘻嘻的,又故作神秘地勾住他的肩膀:“隆重的日子总要盛大一点。昨天马吕斯偷偷跟我说,他和珂赛特要在今天的聚会宣布一件大事,”他用另一个拳头碰碰格朗泰尔的胳膊,“你懂的。”

 

格朗泰尔确实知道要发生什么,他点点头:“也是,再拖北极都要化完了。”

 古费拉克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

 

 

他们一直折腾到晚上七八点钟才差不多弄好,期间巴阿雷还过来帮忙了。不得不说他来的正是时候,因为古费拉克和热安实在买了太多东西了,并且一直为装饰的问题争论不休。格朗泰尔十分心累地怀疑他们是不是早就在算计这一天。

 

他拒绝了朋友们的晚饭邀约,道别后没有直径走回家,而是绕了个远路,往塞纳河的方向上走去。

 

微凉的夜风吹散了劳动的疲惫,也吹去了白天的燥热。格朗泰尔沿着新桥慢慢走着,观察着周边的风景。夜晚的巴黎很美,桥上的灯光映在粼粼的水面上,让人感到平静与安宁。但没走几步,另外一个人的身影抓住了他的眼球。

 

安灼拉手肘撑在桥梁护栏上,身体微微前屈。他眺望着远方,神情安谧。格朗泰尔默默走到安灼拉身旁,他转过头来看他,并没有说什么。格朗泰尔清了清嗓子:“我也觉得这儿的风景不错。”

 

他知道安灼拉会在这里,因为安灼拉说过他喜欢这儿。

“这里总是很平静,又不让人感到乏味。”安灼拉说,“它把一切都倒映在河面上,像是这个城市的肖像,美丽又祥和,充满生机,让人感觉还......活着。”

 

他们彼此都沉默下来。习习夜风吹过,拨动水面,格朗泰尔感到前无所有平静。“那么,你想听一个活着的人的故事吗?”

 

安灼拉看着他,嘴角微微向上弯曲,眼中流露出愉快的神情。“我很乐意。”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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