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Good Life(4~6)


上文(1~3)


*本章有不明显双C提及


4.

那是一个梦。

梦里他浑浑噩噩地行走着,周边被迷雾笼罩,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也看清不脚下的方向。大大小小的黑色的阴影在迷雾里撕扯着,交缠着,发出介于嘶吼和哭喊的叫声。不时有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从耳际掠过,愤怒的炮鸣在前方不远处咆哮着,令人窒息的灰霾从天空纷纷抖落下来,如同冰雪覆盖大地一样铺盖在他身上。

格朗泰尔想要前进,但是他什么也看不到。他步履蹒跚地艰苦行走,忽然看到前方有光,透过一种惊心动魄的红,照亮了他脚下的路。

他想要抓住那抹红,但手伸出去却什么也摸不到。

格朗泰尔猛然惊醒。

 

今天天气很不错。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暖暖地印在被子上。一根树枝斜斜地压在窗户上,偶尔传来鸟儿的啼叫。格朗泰尔坐在自己的床上,愣愣地看着窗外。完全忘了刚才诡异的梦境。

多么平静的日子。不用听导师的喋喋不休,没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催稿,也没有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的超自然幽灵......

格朗泰尔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来着?对,他好像是遇到了个幽灵。然后呢?他在脑海里仔细回忆着,找寻着那人的面庞,突然一个名字划过他眼前。安灼拉!是的,他告诉了他的名字是安灼拉。

于是格朗泰尔不顾自己还没洗漱穿衣的形象,一个健步冲到门前,猛的拉开卧室门,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他看见安灼拉站在客厅的窗边。

对方俯着身子,似乎正专心地研究着窗台边的几盆绿色植物。阳光从他的头顶穿射下来,他的半张脸被照的几乎透明,金色的发像是在天神的火焰中焠烧出的黄金,明红色的马甲衬得他的肌肤更加的白皙,烘托得他如同降落到凡间的神子。格朗泰尔看到的正是这神圣的一幕。

安灼拉注意到他:“早上好。”

“早上好。”格朗泰尔回道。他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他遇到了一个幽灵。而他不仅成功的要到了对方名字,还以各种理由邀请他到自己家来。契机就是对方的一句:我现在也没处可去。

“不如到我的公寓来怎么样?”格朗泰尔头脑发热地抢道,“我的舍友搬出去了,现在就我一个人,您要是不嫌弃可以来我这儿。”

安灼拉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同意了。

他不是没考虑过安全问题什么的——毕竟对方可是个幽灵。涉及到这些超自然现象的事,一般人总要有点戒心。可格朗泰尔对这个人偏偏产生出一种莫名的信任。于是这些都被他抛到脑后去了。而且此时他还有些庆幸,庆幸对方不仅仅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于是他就发现自己不仅没洗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面对着安灼拉,下面还只穿了个裤衩。

格朗泰尔光速逃回自己的卧室。

 

 正当他捣弄好自己,准备到厨房搜罗点东西当早餐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格朗泰尔给了安灼拉一个抱歉的眼神示意他可以随便走动。他昨晚已经风卷残云一般地收拾了整个房间,以便客人能有一席落脚之地。

“谁?”格朗泰尔开了门。

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的好朋友古费!”来人正是古费拉克,政治系毕业研究生,同时是他们的小团体的一员,擅长活跃气氛(话特别多)。“R,最近怎么样?我猜你肯定没有去昨晚的毕业舞会。”

“我猜你和公白飞也没有去。”格朗泰尔回敬道,

“当然了,我和飞儿有更伟大的使命。”

他暂且不去究问伟大的使命是什么:“所以?你大清早的来我这儿做什么。”

“我来这边报社办点事情,顺便看看你。你昨天是不是又找了个小角落喝酒去了?我们发的群消息你都没理。”

“我跟我们社团的的人呆在一起来着。”格朗泰尔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交代出别的事情,就算是跟自己的朋友。毕竟好像除了他,其他人都看不见那个幽灵。“你们都说了什么?”

古费克拉高兴地告诉他,若李和博须埃这两天从德国回来了,并且顺利地完成了他们的研究。热安也差不多忙完了他的诗集,珂赛特也从英国深造回来了,而马吕斯则兴奋得不行。

“其他人也都有空,正好赶上我们三个毕业,商量着打算这几天聚一下。我们都快一年没聚过了!R,你觉得怎么样?”

的确。格朗泰尔思忖着,随着大家的陆续毕业、工作,他们这个小团体几乎很少有机会能完完整整地聚一次了。

“行啊。”他撑着门框,“我都可以,你们确定了时间,就告诉我。老地方对吧?”

“老地方。”古费拉克比了个OK的手势。“对了,记得叫上艾潘妮,你知道大家都很喜欢她。”

“话我会如实传到。还有别的事吗?”

“嗯——你今天不太对劲。”古费拉克忽然疑神疑鬼地打量着格朗泰尔的脸,同时往他的房间里面瞟。“怎么感觉有点不自然?”

还没等格朗泰尔说什么,古费拉克就尖叫道:“快实话实说,你屋子里是不是藏了人?你昨晚没去舞会,难道和一位金发女郎共度良宵——”

格朗泰尔深吸一口气,然后把门甩到了他脸上。

金发女郎没有,金发幽灵倒是有一位。

 

 

5.

他忽略了身后的“记得看群消息!”,有些尴尬地对安灼拉说道:“抱歉,我朋友有点吵。”

对方坐倒是一副一点都不介意的神情。格朗泰尔把一瓶牛奶和一块微波炉加热过后的速食三明治放到桌上,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安灼拉也坐到餐桌面前来。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放下了敬称。“你和你的朋友要聚会吗?”

格朗泰尔没想到安灼拉会仔细地听他们的谈话:“是啊,估计这几天吧。大家都挺忙,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介意和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我很好奇现在的大学生是怎么样的。”

这有点涉及到他的私生活范围了,不过格朗泰尔一点都不介意。对方的模样显然也就二十出头,跟他差不多大,如此年轻的幽灵使得格朗泰尔同样好奇他的身份。昨天他发现这个幽灵其实只能触碰到无生命的物体,而无法被人感触到,换句话来说就是他无法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间穿梭,而且也不能飞起来。格朗泰尔表示身为幽灵这真是一点都儿不酷,而安灼拉只是耸耸肩。他把剩下的面包片吞咽下去,“可当然以,不过没什么精彩的,要知道我们只是一群普通人。”

安灼拉笑笑。

他真好看。格朗泰尔咳了一声遮掩住自己的神情。“不过,你也得跟我讲讲你的事情。毕竟你对于我来说太过神秘了。看样子你好像跟我差不多大?我是说活着的时候,你那时候就死了吗?呃,如果引起了你不愉快的回忆的话不必一定要说,这不是等价交换什么的。”

安灼拉同样表示没有关系,他认为人的交流都是建立在平等上的,如果谈到了某些让对方觉得不舒服的地方,那么点到为止即可。

墙上的钟表指针滴答而过,而午日的阳光也悄悄地爬上了枝头,映在桌角边的瓷砖地板上,显得整个房间明媚又可爱。

他们从些小事开始说,慢慢地,并不着急地想去透露或者获取什么信息,就让光阴很平缓的淌着,不像是刚见面的陌生人,反而像多年未见的老友。

“.......所以,在古费拉克第十八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屈服了。”格朗泰尔摆摆手,“我真不知道那家伙哪来的这么大毅力,非要把我拉入伙。后来才知道,他们的社团演讲需要有人帮他们做宣传,而我一个美术生很不幸的被看中了,他觉得非我不可了。开始我还有些犹豫,不过后来发现那都是群不错的家伙,现在后悔也晚了,哈哈。”

安灼拉显得很有兴趣:“你们现在还发表演讲吗?”

“现在?不了。我们都是来自不同年级的,大家都有很多各自要忙的事。我们上一次完整的聚在一起大概是一年前。”格朗泰尔思索着,“现在,包括我,我们都算毕业了,古费拉克和公白飞应该还要继续深造,我要正式步入社会啦。”

他看到安灼拉眼中划过一丝遗憾,就又说道:“不是什么大问题,那帮家伙对这个世界的热情永远是燃烧不完的,离开校园不意味着我们会解散。”格朗泰尔把问题抛向他,“你呢?你当时是怎样的生活?”

安灼拉的声音如同大提琴的低音一般,低沉而平缓的从另一个时代传过来。他告诉格朗泰尔,自己在活着的时候,也有一群和他志同道合的朋友,在那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为人民的利益而积极奋取。

格朗泰尔朝前微倾,认真听着。

他谈到了自己的死因:“你知道的,多少了解过历史的都知道——那时候巴黎的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因为某个契机,我们发起了起义。”说到这里安灼拉显得有些失落,可他眼中的坚定丝毫不移,“我们学生根本不是那些国民军的对手。我们都死了。”

“其实我知道,我们绝无胜算。巴黎的人们还是没有站到我们这边来。可是——”

“可是你们的死,并不是没有意义的。”格朗泰尔忽然说道。

他看着安灼拉,双臂撑在桌子上,双拳握紧微微发颤着,眼睛里的情绪几乎要流淌出来,“嗯——我不是要评判你们什么的,每个人在自己的时代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想说,”他有些语无伦次,“我觉得你们很勇敢,不是吗?那么多人活在那个时代,有无数人死去了,他们或许因为战争丢掉了性命,或者死于饥饿,可你们至少敢站出来,为自己而战。”

安灼拉静静地听完这番话,笑道:“勇敢有时候不一定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我不后悔。这样或许多多少少能唤起更多的人继续战斗。”他眼帘低垂着,看着桌面。“如果你生在那个时代的话,会加入我们一起战斗吗?”

格朗泰尔愣了一下,然后说道:

“如果你允许的话。”

安灼拉抬起头来看他,双眼明亮而真诚。他把手握成拳头,透过格朗泰尔的,轻轻的碰了一下。

 

 

6.

格朗泰尔和安灼拉聊了一个上午,小到生活琐事,大到政治格局,时不时还有过一些争论,有些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争吵,但最终还是和平地解决了。之后格朗泰尔提议要带安灼拉在巴黎逛一圈,因为聊天途中他发现安灼拉对这个现代世界好像并不甚知:

“其实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我的意识一直很混沌。”安灼拉交代道,“我能大概的感知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总是断断续续的,大多时候围绕在我耳边的就是炮火声和人们的吵杂声,而当这些声音消失,并且我的意识开始慢慢地变清晰时,大概是在......几年前吧。”

“那还挺好的。”格朗泰尔说,“看来你并没有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了快两百年。”

还好遇到了我这个唯一能看得见你的人,不然你怎么办呢。格朗泰尔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那么你想看看现代巴黎吗?我这几天都有空,可以陪你逛一逛。”这是一个约会邀请吗?格朗泰尔有些紧张,他希望安灼拉没考虑这么多,因为他只是想跟他再多待一会儿。

“哦,你愿意陪我吗?”对方看起来很高兴,显然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那就麻烦你了,可以陪我去趟图书馆吗?”

格朗泰尔一头雾水。

安灼拉解释道:“我想多了解一些现代世界的局势,我比较喜欢这方面的东西。图书馆是最好的选择之一,但是,”他有些挫败,“我不太方便行动。”

“每次在图书馆,当我试图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放本书在那儿读的时候,总会有几个图书管理员路过,然后把我的书收走。有好几次我差点想直接抢回来,但还是忍住了。”安灼拉小声的抱怨了一句,“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总能发现我,真是......太不友好了。”

格朗泰尔噗嗤一下,乐呵呵地笑出了声,让安灼拉瞪了他一眼。“我的天,”他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原来阿波罗有这样的烦恼呀?你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赶紧在安灼拉瞪他第二眼之前把自己的面部表情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嗯,没问题,你想去哪我都能陪你。”

安灼拉给他一个感激的微笑。格朗泰尔看了看墙上的钟,发觉他们真的聊了很久,已经快接近一点了(也可能是因为他起得太晚了)。于是他跟安灼拉提议下午去图书馆,在此之前他可以去看书房里的书,尽管大部分是关于艺术的,但也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安灼拉再次认真地对他表示了感谢,然后跟着格朗泰尔进了书房,干脆利落地抽出了几本来,基本上都是一些现代著作。

这家伙不会昨天晚上就打算好,只等着我同意了?格朗泰尔有些恍惚,真是个至生死于身外,积极进取的跨时代好幽灵。

 

 然而他们的图书馆之旅并不是那么顺利,但终归是有惊无险。先是因为格朗泰尔一个人在街上不断自言自语引得了旁人的侧目,后又是在图书馆里,他们——好吧,他们又吵起来了,同样仅仅是因为对某一个观点的不同意见。于是在别人眼里,格朗泰尔在叽叽喳喳地和一本书过不去。但他们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纷纷点点,站在书架前,连管理人员来了也没注意到。

“先生,”管理员诚恳地说,“您是否感到身体不舒服?无意冒犯,但您的声音过于大了,这样会影响到其他人阅读。”

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到自己在干什么,于是格朗泰尔在管理员小姐关怀的眼神中僵硬的收起了面前的书,然后跑到借阅处借书走人一气呵成。安灼拉也跟他跑了出来,两个人沉默不言,一直走到公寓楼下,安灼拉才说:

“抱歉......让你为难了。”

“嗨,没什么。”格朗泰尔尴尬地笑笑,“我没觉得有什么,我从不在乎这些——搞艺术嘛,从来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安灼拉仍闷闷不乐,面部表情有些忧愁。于是格朗泰尔又说:“下次你想看什么,我直接借回来就好了,不用待在图书馆。”

“对。”安灼拉说,“你刚才跑的太快了,我还想叫你拿上旁边那本时代周刊来着。”

格朗泰尔拿钥匙的手一滑。

 

傍晚的时候安灼拉就钻到书房里去仔细阅读刚才借回来的那本书了。他只是一个魂魄,不需要进食和休息。格朗泰尔觉得安灼拉仍然对刚才他们两个争辩了一半的话题充满想法,因为他说他需要一晚上的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于是格朗泰尔也没去打扰他。匆匆地将冰箱剩余的一些东西当做晚饭后,他又去冲了个澡。出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上面是一个未接来电。

他拨了回去,对面很快接通了。

一个原本清亮,但由于烟酒变得有些浑浊的嗓音开口说:“他们订婚了。”

格朗泰尔甚至没有问他们是谁。

对面那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珂赛特上个月就回巴黎了,但是她没告诉我们。他们去南方旅游了,前两天刚回来。”

“你知道吗?珂赛特旅行回来就给我打了电话,说有些惊喜和秘密,她一个人实在藏不住,得要找个人倾诉,于是她就来酒吧找了我。”

“潘妮——”

“我很好,R,认真的。”爱潘妮说道,声音有些嘶哑。“三年了,该到头了。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跟你说不用来安慰我。他们大概会在你们的同学聚会上公布这个消息,珂赛特也邀请我了,我会去祝福他们的。”

“你在哪儿,潘妮?”

“我还在打工呢,趁老板出去开下小差。”爱潘妮轻轻笑了下,“别慌,格朗泰尔,地球还在转呢。”

然后电话被挂掉了。

格朗泰尔挠了挠头发,觉得不能再打回去。于是他发了条短信给她,表示聚会当天自己会陪她一起过去,却收到了对方拒绝的回复。

爱情使人迷茫。但有时候,爱情也是一把锋锐的尖刀,刺在你的胸膛,呈现出一个血淋淋的现实,让你能够清醒过来。他没享受过爱情,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跟他都没什么关系,可爱潘妮是他的朋友。

最终格朗泰尔决定明天早上再给爱潘妮打电话,对方的工作使她必须早起,如果他到时候没能和一个清醒的人对话,那就再过去找她。

格朗泰尔提醒自己,那不是别人,是个坚强倔强的姑娘。他尊重她的选择,也同样相信她能够处理好一切。

他走去厨房,把冰箱里最后一瓶啤酒拿出来,在阳台上默默地喝完了。路过客厅时,他看了眼书房,那里依然透着鹅黄色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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